約定論︰一份哲學上的考量

鳴謝
序
引言
第一章 協調與約定
第一節 協調問題的範例
第二節 協調問題的分析
第三節 協調問題的解決
第四節 約定
第五節 約定的範例
第二章 對約定的深入探討
第一節 公共認知
第二節 約定的認知
第三節 約定的另項選擇
第四節 約定的程度
第五節 約定的後果
第三章 與約定相對照的概念
第一節 一致協定
第二節 社會契約
第三節 標準規範
第四節 規章 制度
第五節 服從行為
第六節 模仿
第四章 約定與交流
第一節 信號的範例
第二節 信號作用的分析
第三節 詞語信號
第四節 信號的約定性意義
第五節 信號的意義表示nn
第五章 語言的約定
第一節 可能的語青
第二節 語法
第三節 某種可能語言的語義學
第四節 真實性的約定
第五節 人群中的語義學
結論

小時候，我頭腦中的語言是這樣一幅倫勃朗風格的畫︰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一群學究、文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周圍，討論一番之後，語言就從此被敲定、流傳下來。這幅畫面在很長一個時期里都沒有受到什麼干擾，既沒有考慮那些文人們在討論的時候，到底又是用的哪一種語言，又不擔心會被誤解成什麼所謂的墮落與倒退。

現在想來，也許很多人在懵懂無知的兒時都留有過這樣一幅畫面吧。不過，許多深涉世事的思想家都認為，語言是約定俗成的。也有許多人基于不同的研究視角，更傾向于認為，語言是種一紙協議，只不過這樣的一份意向書，在歷史上自始至終就從沒真的付諸實施。霍布斯政府理論中的《社會契約論》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從邏輯上講，這種論調用在政府理論體系中，要比用在語言上，更令人尊敬︰因為認為政府不折不扣起始于某種社會契約的說法並不會牽扯到什麼所謂的墮落與倒退。

當然了，那些支持社會契約論的人也並非是要人們照字面上去理解這個論題。他們只是說，政府的形成就仿佛是如此這般地形成的。可是，這樣一來，這個“仿角是”論題又引來了一個在心理分析層面上的重要議題，即關于事物的潛在內涵的問題。那麼，政府到底是在哪皇方面類似于一個真正的社會契約對人們所產生的意義珀呢？在語言中，這一關于潛在內涵的問題尤其顯得緊迫，甚至還更令人困惑，因為語言的起源是由公開約定幣產生的這個說法，不但是不符合歷史的，也是無法想象的。當約會商討的念頭尚未存在時，約定又從何談起呢？

有這樣一些哲學家，他們國執、刻板得要命，非要把真理進行人為的劃分，一種叫分析的真理，即純粹靠了語言約定才是真實的真理，另一種叫綜合的真理，即描述客觀現實特性的真理。而這正是犯了“在約會商討的念頭尚未存在時就輕談約定”的毛病的一個典型而致命的錯誤。因為速些哲學家把邏輯真理視為分析的；而當我們一旦要確確實實地追究起那些約定的時候，就必然會產生一個循環論證。癥結正在于，為了把任何一個確確實實表述的普遍約定應用于一切邏輯真理，我們在把普遍約定運用到單個應用上的時候，就勢必已經在推理中運用了邏輯。

擺在我們面前的這部專著，行文流暢，富于想象，既輕松有趣，又字字在理；劉易斯的目標就是要獨立地粢討約定的概念，而不再把約定捆綁在任何事實上的或假設中的約會商討。他的呂的是把約定性的顯著特征各個分離出來，不借助比喻或者假設地來研究約定的潛在內涵。概括而言，約定性的核心基調恰好在于某種無區別性︰“大”這個音節完全也可以表示“小”，“紅燈”完全也可以表示“走”，“黑色領結”完全也可以代表比“花里胡哨的領帶”更不正式。到底怎麼表示，這些對我們采說都是無所謂的，于我們都是沒有任何區別的。這正是此書的最初直覺。不過，要想恰如其分地捕捉到這種無區別的感覺，或者適當地表達出這種“想當初完全也可以表示”的感覺的話，那可是需要花費許多心思進行錘煉的。現在，這個目的總算是達到了，全仗著劉易斯對各種理論的熟練掌握，尤其是他對博弈論與對策論這類新式理論的嫻熟運用。

很顯然，分析的真理與綜合的真理到底該如何區分的問題，也是創作本書的動機之一。最終，劉易斯得出的結論是︰約定的概念並不是這一區分的關鍵所在。然而，他並不因此就認為，分析性概念是一無是處的。相反，他最終又回歸到有些哲學家分析的起點上來，把分析性概念歸結于可能世界的概念。他對分析性問題如此輕易地就滿足了，這一點不免使人懷疑，這個問題其實根本就稱不上是他研究約定的動機；不過，別去管他研究約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了，我們都要感謝他。因為在深入閱讀此書的過程中，讀者們會漸漸體會到，分析性並不要緊，只有約定，它才是語言哿學中的關鍵概念。

W．V．奎恩
哈佛大學
1968年9月26日